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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语中国上海一块银幕:当细节涓滴成河

少年时,时间很长,因为成长总是很慢,一切似乎静止不动。到了大学毕业,人生便一步登上加足油门下坡的车子,只管飞速而去。我这样二十几年做长途旅行的人,也不过到达过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而已。但我对世界的兴趣也并未由于那些旅行而消散,反而变得地理感受复杂,常常交织各种眷恋。有一天在维也纳,阴雨,礼拜天,忧郁,所以我去看了一个法国电影,《情人》,在那里跟着法国人的银幕,被德文的字幕打扰着,去到殖民地时代的越南,看到餐馆的桌上出现了一只铁锅,里面煮着酸菜鱼,隐约的红辣椒。

当旅行的年限长了,人的心会变成蜂窝状,情绪像蜜蜂那样忙碌。有时蛰人,但有时也为你在心中酿出沉甸甸的蜜糖。

渐渐的,当我选择电影看,不再以导演与故事为标准,而是以地理背景为标准,银幕带我返回那个堕入回忆与相片中的世界。那些我曾熟悉的细节,在别人眼里呈现出的既熟悉又陌生,世界变得非常多元并开放,那感受好迷人。

第一次被它迷住,是从布拉格回来后看《浮士德》。大木偶戏的浮士德故事发生在自由了的布拉格,被自由的资本主义社会抛弃的旧木偶戏演员们的生活,失落,诗意,神秘的怨怼之气诞生了故事的线索。被关在老公寓地下室里的木偶突然冲出沉重的木头门,来到大街上。大街上阳光眩目,人们以一种资本社会冷静而精明的快步子经过,阳光灿烂之处,有来自西方世界甜蜜的和路雪冰激凌。

我仿佛回到在布拉格老公寓的门厅里。高大的门厅,幽暗的光线,曲线向上的楼梯扶手,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响亮地回荡着,这时推开大门,它沉重得需要加上整个身体的重量才能一下子拉开它。有个礼拜天的早上,我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,听到教堂的礼拜钟声的回荡,还有街边烤肉肠的香味。

我知道电影里街道上洒下的眩目阳光,除了它的象征意义外,更来源于布拉格老公寓门厅里那种传统的幽暗。

在眩目中能看到门上有人用白粉笔画了一个十字,那是来自《圣经》故事的庇护十字,表示这里住着信仰天父者。粉笔十字银幕上一晃,它却让我几乎回到我曾住过的那条街上。更多的细节蜂拥而至——楼道里传出的《嘿,裘德》,我窗子直对着的深夜亮着灯的厨房,红色的碗橱。橡树伞般的古老枝条。电影让我回到旅行中,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记得这样清楚,甚至,我都不知道自己曾见到过。

有时富有细节的旅行,是以这种方式长久地继续着,好像门厅里硬底皮鞋